从被疏远和怀疑到深刻影响社会,因果推断改写念念想史

因果推断(Causal inference)用于详情一个事件(“因”)是否以及若何激发另一个事件(“果”)。它的中枢目的是浮现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而不单是是它们之间的磋商性。因果推断在许多界限齐至艰巨大,包括医学、计算机科学、社会科学、经济学、玄学,等等。本文将转头统计因果推断的历史布景,驳倒中国因果推断研究的近况,何况斗胆预计它改日的发展出路。

撰文 | 丁鹏(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统计系副汲引)

1 小序

探求事物的原因,是东谈主类不灭的精神举止之一。从古希腊的玄学到中国先秦的诗歌,齐充满了对原因的追问和对因果关系的念念考。比如,亚里士多德就在《物理学》(Physics)和《玄学》(Metaphysics)两书中反复强调,咱们唯有知谈了事物的原因,才智算信得过浮现这个事物。又如,屈原在《天问》开篇,就追问日月星辰运行的原因。

历久以来,东谈主们一方面敬爱地追问原因和扫尾的关系,一方面又苦于这些观点的依稀性。于是,这些话题在很长一段期间齐只是局限在玄学和文体的界限内。精准地形色因果关系,尤其是用数学的话语来形色因果关系,则短长常近代的事情了。这一项念念想飞跃,收成于当代统计学的发展。统计学家称之为“因果推断”(causal inference)。天然因果推断在当代统计学的萌芽阶段就照旧产生,可是它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它历久被主流疏远、怀疑甚而障碍。直至最近四十年,尤其是最近十年,它才得到了平庸的认同和鼎力的研究,成为咫尺主流的研究宗旨之一。在最近的一篇著作中,Andrew Gelman和Aki Vehtari评比了夙昔五十年中,统计学最宏大的八个想法,名次序一的便是因果推断[1]。咫尺天下,许多年青的学者加入了因果推断的研究,他们来自统计学、经济学、社会学、政事科学、汲引学、流行病学、计算机科学、玄学等等界限。绝不夸张地说,统计因果推断的研究迎来了它发展的黄金时期。

本文将转头统计因果推断的历史布景,驳倒中国因果推断研究的近况,何况斗胆预计它改日的发展出路。

2 玄学基础:因果推断缘何成为可能?

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的一个英译本。这本书的Book II 3的开篇写谈:“Knowledge is the object o four inquiry, and men do not think they know a thing till they have grasped the 'why' of it (which is to grasp its primary cause)”,翻译成中语便是,咱们探索的宗旨是知识,唯有掌捏了“为什么”,才算信得过浮现一个事物,即,掌捏该事物的根底原因。

东谈主们常常问对于原因和扫尾的问题。比如,某东谈主死于肺癌,是不是因为他常常抽烟导致的?比如,我伤风症状迟滞了,是不是因为服用了维生素C片导致的?比如,大学汲引是否粗略晋升收入水平?访佛的问题,充满了咱们的往常生活。

可是,这些看似径直了当的问题,却扼制易回答。比如,有东谈主抽烟,却莫得得肺癌;有东谈主不抽烟,却得了肺癌。比如,我可能只是喝白沸水,伤风也会我方磨灭。比如,有东谈主莫得上大学,却作念买卖发了大财。天然,有点概率论知识的东谈主很容易意志到,这些事件齐带有立时性。从警戒中,咱们可能不雅察到抽烟的东谈主更可能得肺癌;服用维生素C的东谈主,平均来说,自我嗅觉伤风归附得更快;上过大学的东谈主平均收入更高。可是,这些统计上的“磋商关系”是否便是“因果关系”呢?

大部分西方玄学家齐觉得因果关系是一条实质的、似乎无须置疑的定律。可是,苏格兰玄学家大卫•休谟(David Hume,1711-1776)也曾抛出了一条惊东谈主的论点。简言之,他觉得东谈主类只是凭警戒,只可结实事物之间恒定的前后接踵关系(constant conjunction),并不可结实任何因果关系。许多玄学家齐勤奋复兴休谟的质疑,因为要是承认休谟是对的,那么知识缘何成为可能?若东谈主类的知识只是是警戒性的前后接踵关系,那么东谈主访佛乎莫得领有任何“心智的荣耀”[2]。

休谟的名著《东谈主性论》对玄学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指出了归纳推理的颓势,觉得咱们对因果关系的信念只是来自于风俗(habit)和传统(custom)。

玄学家们对休谟的复兴似乎齐是亏蚀的。我在学生时期也曾上过邓晓芒汲引“康德玄学”的课,他就直言,休谟是驳不倒的。真是,休谟这么的透顶的怀疑论者,是无法驳倒的。我转头休谟的高论,并非想卖弄玄学史,因为休谟是绕不开的:不论何时何地,只消谈及因果推断,就可能有东谈主援用休谟的论点质疑你问题的合理性。也恰是因为休谟这种近乎是曲似的言论,使得因果推断的数学化行径维艰。

关联词,上个世纪统计学的几项色泽后果改写了念念想史。如今东谈主们照旧不再羞于经营因果关系,统计因果推断的话语,深入到了险些系数的应用界限。这些后果也许并莫得全齐处分休谟的问题,可是它们给出了因果关系新的念念考表情和推理框架。底下,我将分三部分转头历史。

3 统计学中“哥白尼式的创新”:内曼的“潜在扫尾”模子

1923年,耶日•内曼(Jerzy Neyman,1894-1981)如故波兰华沙大学的博士生,他的毕业论文是“概率论在农业实验中的应用”[3]。在这篇论文中,他提倡了用于因果推断的“潜在扫尾”(potential outcomes)的数学模子,并将它和统计推断勾通起来。他的想法绝顶天然,数学结构也很粗浅。底下粗浅地转头一下。

年青时的内曼。内曼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统计系的创举东谈主(相片由该系提供)。

上头只是经营了一个最粗浅的数学结构:两个组的立时化实验中的因果推断。现实中的立时化实验丰富多彩,如安在多样立时化实验中作念因果推断取决于具体的实验遐想有打算。内曼本东谈主于1935年在英国皇家统计学会宣读的论文,经营了立时区组遐想(randomized block design)和拉丁方遐想(Latin squares design)的因果推断,激发了包括罗纳德•费希尔(Ronald Fisher)在内的统计学家的热烈争论。同期期,费希尔对立时化实验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天然他莫得使用内曼潜在扫尾的象征,可是因果推断永远是他念念考的对象。随后的几十年,立时对委果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RCT)成为好意思国食物药品监督照顾局批准新药的黄金轨范。最近二十年,无数的立时化实验出现在社会科学中,用来研究复杂社会问题中的因果关系。比如,麻省理工学院和哈佛大学的三位经济学家,Abhijit Banerjee,Esther Duflo和Michael Kremer,因为用实验的要领研究发展经济学,得回了2019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内曼生前对我方在统计假设测验方面的奠基性使命颇为自傲,觉得那是统计学中“哥白尼式的创新”(Copernican Revolution)[5]。他并未想到他在因果推断的奠基性使命,也将产生深刻的影响。这个影响则是由唐纳德•鲁宾(Donald Rubin)开启的。

4 统计学的斥地者:鲁宾对于不雅察性研究中的因果推断的研究

从直观上,也许各人不会对立时化实验中的因果推断感到艳羡。毕竟立时化实验保证了两个组在平均风趣下是通常的,那么他们之间的区别就不错归因于不同肥料对产量的因果作用。可是,现实的统计问题,许多数据集结并非源自强时化实验——这类研究常常被称为不雅察性研究(observational study)。比如,如果要研究抽烟和肺癌的因果关系,基本的伦理不允许咱们立时地让一部分东谈主抽烟、让一部分东谈主不抽烟。再如,研究大学汲引对收入的影响,咱们不可立时地让一部分东谈主上大学、让一部分东谈主不上大学。许多流行病学和社会科学的问题,实质上一定是不雅察性研究,东谈主们也烦闷地想从这些不雅察性研究中得回对于因果关系的知识。

天然潜在扫尾模子胜利地数学化了立时化实验中的因果推断,可是它历久并未用于不雅察性研究——内曼本东谈主是持怀疑立场的,因为短缺立时化,不雅察性研究有太多复杂性,比如抽烟的东谈主和不抽烟的东谈主,可能便是两群全齐不同的东谈主,不具有可比性。天然他从未曾试用他的潜在扫尾模子分析不雅察性数据,可是他盘曲地启发了一些愈加有冒险精神的学者。其中一东谈主便是鲁宾[6]。

鲁宾汲引正在作诠释(截屏自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4tQC3elGK4)

鲁宾觉得,不雅察性研究也对应着一个联想的立时化实验,因此内曼的潜在扫尾模子不错用来定

鲁宾称这个条款为“可忽略性”(ignorability)。这个条款还有许多其他名字:流行病学家常常称之为“无搀杂性”(unconfoundedness);经济学家常常称之为“可不雅测的遴荐机制”(selection on observables)。在可忽略性下,咱们不错通过粗浅的数学推导得到底下的扫尾:

Rosenbaum和鲁宾的这篇著作是Biometrika这个杂志创刊以来援用率最高的两篇著作之一[7]。在它发表后的三十多年里,引起了许多表面统计学家和应用统计学家的兴致,他们提倡了许多实行的、愈加精细的表面和要领,这些表面和要领被用在流行病学、经济学、政事科学等诸多学科的研究中。

天然内曼的因果推断的著当作老一辈的统计学家所熟知,可是在很长一段期间它险些卷旗息饱读了。它不单是不在不雅察性研究中被使用,也不在立时化实验中被使用。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启动,鲁宾写了一系列著作告诉各人,潜在扫尾是念念考统计因果推断的有劲火器,可是他的著作起先并不被统计杂志所接受。多年以后,他这些在其时看来离经叛谈的著作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统计学的斥地者。

这个粗浅模子,无法经营这个问题。在计量经济学中,这被称为“联立方程模子”(simultaneous equation model)。第二个问题是,可忽略性假设的合理性若何判定?这个条款寥落性不可能被不雅测数据考证,那么咱们若何能服气由它导出的数学扫尾呢?费希尔也曾质疑抽烟导致肺癌的研究,他觉得,可能存在一个基因,它既导致东谈主更容易抽烟,也导致东谈主更容易得肺癌,是以咱们看到的抽烟和肺癌之前的磋商性可能是失误的因果作用。如果咱们遗漏掉了对于这个基因的信息,那么鲁宾要求的可忽略性就不确立。

费希尔抵赖抽烟导致肺癌

第一个问题不太容易有粗浅的解答。珀尔试图回答第二个问题。简言之,回答第二个问题,需要更多的对于数据生成机制的知识,而图模子是形色数据生成机制的一种有劲器具。他提倡了新的因果推断的范式,在某些条款下再行推导出了鲁宾的扫尾,何况得到了新的扫尾。

5 东谈主工智能的“因果创新”:珀尔对图模子的因果证明注解

珀尔使命的雏形是图模子。直不雅上,这种模子用图来描摹条款散布,尤其是变量之间的条款寥落性[9]。许多统计学家绝逆风俗用一个有向无环图(directed acyclic graph;DAG)来暗示数据的生成机制。珀尔创造性地赋予了它因果关系的证明注解,并给了一系列运算章程。

用上头的图,若何念念考因果关系的问题呢?珀尔引入了do算子,暗示搅扰某个立时变量到某个值,这访佛咱们在实验中放胆某个变量。我先给一般的公式,再给具体的例子。一般地,

即do算子和常常的条款概率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同的。这也证明了,只是用传统概率论的话语,不及以界说因果作用。内曼和鲁宾用潜在扫尾,珀尔则用do算子。

来看一个具体的例子。从上头的DAG咱们不错得到

珀尔给出了一些愈加风趣的扫尾:某些情况下,咱们并不需要不雅测到系数的变量,也不错识别因果作用。底下用上头的DAG当作例子,证明注解他提倡的“后门准则”(backdoor criterion)和“前门准则”(frontdoor criterion)。更一般的数学扫尾需要更多的术语和技艺细节;感兴致的读者不错参见珀尔的著作和专著[10]。

5.1 后门准则

鲁宾和珀尔的表面至此同归殊途。为了研究两个变量之前的因果关系,咱们需要不雅测他们的“共同原因”(common cause),即,那些既影响原因又影响扫尾的变量。不然,鲁宾觉得可忽略性不确立,而珀尔觉得后门准则的条款不确立。

5.2 前门准则

珀尔的后门准则并莫得给统计学家带来很大的惊喜,因为他给的公式在花样上并不是新的。但

珀尔和他的畅销书《为什么》,图片来自:https://momentmag.com/author-interview-judea-pearl/

The Book Of Why 中语版

珀尔在他1995年的Biometrika著作中给出了上头的和其他更一般的扫尾。他的著作激发了庞杂统计学家的经营,其时大部分统计学家齐保持怀疑甚而抵赖的立场,因为他的表面要求一个全齐已知的图,这对大部分应用统计问题来说,是不切推行的。可是,珀尔的因果图,当作表面器具,对各人念念考因果关系有很大的匡助。即使它不可径直用于数据分析,不少统计学家也觉得他的表面有助于提醒数据分析。珀尔由于这项使命于2011年得回了计算机科学的最高奖——图灵奖。

6 中国因果推断的研究

从古希腊启动,西方的玄学家似乎就属意于因果关系的经营。这种传调治直流传于今。爱因斯坦曾说,西方科学的发展以两个伟大的建立为基础:一是希腊玄学家发明的花样逻辑体系,二是通过系统的实验寻找因果关系。前者汇聚体现在欧几里得几何学中,后者起始于文艺复兴时期,以伽利略为代表。

中国的文体作品,如屈原的《天问》和辛弃疾效法而作的词《木兰花慢•珍惜今夕月》,有一些对天然时事很理性的追问。释教也有因果轮回的表面。可是这些齐莫得和科学发生紧密磋商。到了近代,中国粹者受到了西方玄学的影响,也启动关注这个问题。比如,严复先生于1902年翻译了约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的名著《穆勒名学》[11],其中卷下等五章是“论因果”、第七章是“论不雅察试验”[12]。又如,洪谦先生师承奥地利逻辑实证主义派系(logical positivism)的莫里兹•石里克(Moritz Schlick),于1934年在维也纳大学完成博士论文,题为“当代物理学中的因果律问题”。再如,金岳霖先生也对休谟和穆勒的玄学有私有的视力。到了当代,越来越多的中国玄学家也参与了磋商因果关系的话题的经营。

屈原的《天问》反馈了中国古东谈主对天然和历史的敬爱心(图片来自集结)

西洋的统计因果推断研究有很早的萌芽,比如内曼在1923年的论文,又如Jerome Cornfield等东谈主于1959年对于抽烟和肺癌因果关系的研究,再如William Cochran对不雅察性研究的探索。可是,许多其他的统计学家则对因果推断充满了怀疑甚而敌意;仅有的这些早期研究也很零碎、不成体系。鲁宾在Cochran的影响下,系统地研究因果推断,用数学的话语来形色一些应用统计学家已知的直观和许多各人未知的神秘。他在对因果推断充满敌意的氛围中,勤奋地发表了一系列著作,宝石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培养了几代因果推断的学者。哈佛大学一直是因果推断研究的中心,这种气象不时到鲁宾退休、受聘到清华大学丘成桐数学中心。现在,好意思国各大统计系齐有因果推断的研究者。在中国,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的直露汲引,是国内统计因果推断研究的前驱,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因果推断如故冷门话题的时候,就启动磋商研究,宝石了三十多年,亲历了因果推断从冷门发展成热门的经由。在好意思国,鲁宾和珀尔派系互相品评对方的研究范式;可是在中国,直露的研究整合了鲁宾和珀尔的研究范式,两者并行而不悖,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格调很是、念念想深刻的研究后果。他曾应邀在海外工业与应用数学大会(International Congress on Industrial and Applied Mathematics,2011)作一小时大会诠释。另外,直露还培养了许多年青的、从事因果推断研究的学者,他们在国表里统计系担任教职,何况活跃于国内和北好意思的统计界,成为些许主流杂志至艰巨大的孝顺者和这个界限的引颈者。底下我粗浅驳倒一下直露汲引的一部分研究后果。

学术界的“四世同堂”:直露(右二)、学生郭建华(左二,东北师范大学副校长),学生的学生朱文圣(右一,东北师范大学数学与统计学院副院长),学生的学生的学生王鹏飞(左一,东北财经大学讲师)

6.1 搀杂身分

统计学里有个很有名的Yule-Simpson悖论:由于忽略某个变量,使得两个变量间的磋商关系出现逆反时事。举例,某药对男性有用,对女性也有用,可是团结男和女后,发现该药对总体无效。这个悖论与前边休谟的质疑有些磋商,即,从警戒归纳不出因果关系。在这个悖论中被忽略的阿谁变量,被称为搀杂身分(confounder)。它是因果推断的纰谬。前边鲁宾的可忽略性也被称为无搀杂性,即放手了未不雅测的搀杂身分,他的表面才确立。

因果推断需要对于搀杂身分的假设,而判断某个变量是否是搀杂身分,又需要对于因果关系的假设,这似乎有点轮回论证。因此,详情什么是搀杂身分短长常困难的。直露探讨搀杂身分的界说,提倡了多样判断搀杂身分的条款。其中一个扫尾是:如果不需要对于因果关系的假设,不错判断一个变量不是搀杂身分,但不可详情一个变量是搀杂身分。珀尔在《为什么》(The Book of Why)中写到,搀杂身分问题的完整处分有打算是因果创新的主要亮点之一。他宣称哄骗因果图不错好意思满处分判断搀杂身分的问题。可是,因果图常常是未知的,应该是因果推断的宗旨,而不是前提条款。直露的研究,在一定进度上弥补了珀尔研究的颓势。这一系列著作发表在统计学顶级期刊Journal of the Royal Statistical Society, Series B上[13]。

6.2 替代宗旨悖论和准则、统计和因果关系的传递性

替代宗旨悖论的图模子。此图暗示一个立时化实验中,“吃药与否”是立时化的,是以和“未不雅测的变量”齐寥落,可是这些“未不雅测的变量”可能同期影响“替代宗旨”和“尽头宗旨”。即使“吃药与否”对“尽头宗旨”莫得径直的影响,替代宗旨悖论也会发生:“吃药与否”对“替代宗旨”有正作用,“替代宗旨”对“尽头宗旨”有正作用,可是“吃药与否”对“尽头宗旨”的作用却是负的。这个悖论访佛于前边提到的Yule-Simpson悖论,它的纰谬是存在“未不雅测的变量”同期影响“替代宗旨”和“尽头宗旨”。如果“吃药与否”对“尽头宗旨”有径直的影响,那情况则更复杂,悖论愈加不不错幸免。注意,这个图和前边提到的“前门准则”有实质的不同。

在科学研究中,由于尽头宗旨很难不雅测,是以常常遴荐替代宗旨。举例,在艾滋病的临床试验中,诊治的尽头宗旨是患者的活命寿命,可是需要恭候很历久间才智被不雅测到,因此,有一些研究接管免疫力细胞CD4数量当作替代宗旨,药物能晋升CD4数量就被觉得是有用的。在深入研究了Yule-Simpson悖论的基础上,直露汲引发现了新的悖论,并称其为“替代宗旨悖论”:天然新药对替代宗旨有正的因果作用,替代宗旨对尽头宗旨也有正的因果作用,可是新药对尽头宗旨可能有负的因果作用。

这项后果不仅有理讲价值,而且对医学研究也有提醒风趣。有一册书《致命的药物》(Deadly Medicine)诠释了一个真实的案例。大夫的知识是,心律失常是暴毙的危急身分,因此他们将检阅心律失常当作替代宗旨。一种新研制的药物能有用检阅心律失常,于是得回了好意思国食物药品监督照顾局的批准。令东谈主诧异的是,该药物增多了数万东谈主暴毙,进步越南交游中好意思国士兵的示寂东谈主数。这便是替代宗旨悖论的现实后果。几位特出的统计学家,Ross Prentice,唐纳德•鲁宾,Steffen Lauritzen[14],分离齐提倡了对于替代宗旨的准则,不外他们的准则齐无法幸免替代宗旨悖论。直露的著作,澄清了这些准则的颓势,何况提倡了新的准则,不错幸免悖论出现。这一系列著作发表在统计学顶级期刊Journal of the Royal Statistical Society, SeriesB上[15]。Tyler VanderWeele在他的综述著作中[16],转头并高度评价了直露汲引的这一系列使命。

直露在这方面的高超研究,不仅在统计和医学上有风趣,还对科学玄学有所增进。上头先容的替代宗旨悖论,在数学上是不可念念议的:如果, 且, 齐是单调增函数,那么一定是对于的单调增函数。在统计和因果推断中,由于立时性和隐变量的存在,这种传递性(transitivity)一般情况是不确立的。可是,科学研究和东谈主类解析常常依赖这种传递性。它的表面根基是不完整的。直露作念出了奠基性的使命。有名数学家陶哲轩,也对访佛的问题施展出了兴致,他曾在博客中经营“磋商性何时可传递?”(When is correlation transitive?)[17]。他转头了一些基本的不等式,有助于研究传递性。可是,这方面的数学扫尾还不算丰富。

6.3 因果图的结构探索

如上头所述,珀尔对于因果作用可识别性的表面依赖一个完整已知的图模子。一个更有挑战性的问题是:若何从数据中学习未知的图模子?直露提倡了理会和局部学习的要领,化繁为简,有针对性地构建图模子。在数据不可全齐详情变量间因果图结构的情况下,他提倡了一种实验遐想的要领,搅扰最少的变量,将磋商关系的图转动为因果关系的图。这对科学研究中的实验,有提醒风趣。这一系列著作发表在机器学习界限的顶级期刊Journal of Machine Learning Research上[18]。

7 统计因果推断的改日

天然因果推断照旧有了一些基础性使命,可是这些使命还不及以复兴现实天下向咱们发出的挑战。表面上,咫尺的研究范式还不可好意思满地搪塞复杂的推行使命需要。一些学者议论了因果推断和微分方程的关系,可是这方面的研究还在始创阶段。不管是鲁宾如故珀尔的范式,对于有反馈的因果系统,齐有致命的颓势,这亦然值得念念考的问题。另外,现存的使命大多数齐是在评估某个给定的原因对某个给定的扫尾的作用,而科学研究的实质是探索未知的原因。天然因果图的结构学习对探索原因有匡助,可是这方面的表面还不够丰富。因果推断对通盘念念想界齐有更深刻的风趣,它是一种很是的念念辨表情,许多层面上是传统的数学和概率论所不具备的。更广地来说,研究因果推断,对于丰富咱们的精神天下,大有裨益。

身处大数据时期,若何从海量数据中挖掘因果关系,亦然一个绝顶有挑战性可是别有洞天的话题。由于研究深度学习(deep learning)而得回2018年图灵奖的计算机科学家约书亚•本希奥(Yoshua Bengio)最近转向因果推断的研究。

他觉得,机器学习和因果推断两种念念想夙昔天然寥披缁展,可是在改日会互相交汇而产生新的后果[19]。

从应用的角度,因果推断一直和许多学科发生深刻的磋商。比如,经济学家深入研究的器具变量(instrumental variable),是探求因果关系的有劲器具。又如,情态学家发明的因子分析(factor analysis),是研究隐变量的有劲器具,这对研究不全齐不雅测的图模子,大有匡助。我个东谈主的研究,很猛进度受到应用使命者的启发,他们研究的问题常常卓著了现存的因果推断表面,成了新的表面研究的起源流水。

因果推断的研究,对范例我国药物批准和战略评估,也大有匡助。比如,前边提到的Prentice和鲁宾,齐常常为好意思国食物药品监督照顾局作念筹商,处分他们在评估药效方面碰到的困难。我国的生物医药行业在改日有很大的升起空间,因果推断的学者们将施展他们的巨大作用。再如,好意思国顶级高校的大众战略学院或者政府学院,齐有研究因果推断的内行,他们研究大众战略对社会福利的影响,对于优化社会资源,起细心大作用。研究因果推断的学者,以后也应该走出象牙塔,承担社会牵累。

作家简介

丁鹏,2004年至2011年在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得回本科和硕士学位,2015年获哈佛大学统计学博士学位,2016年起任教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统计系,2021年晋升为副汲引。其主要研究宗旨是因果推断。

致谢:

郭建华(东北师范大学)、蒋智超(好意思国马萨诸塞大学)、苗旺(北京大学)、张俊妮(北京大学)、潘昆峰(中国东谈主民大学)、黎波(清华大学)、刘中华(香港大学)、鞠念桥(好意思国哈佛大学)和宁少阳(好意思国威廉姆斯学院)给作家提倡了珍贵的建议。好意思国密歇根大学生物统计系的宋学坤汲引仔细阅读并修改了本文的初稿。